却听得杨嗣昌道:“如今朝中党争本就是你死我活,平常之时他们虽有拼斗之心,却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到了现下这种时候却必无忌惮。只因为只要谁能够把太子抢到手中,送回京师,立时便能立下大功,而之前就是自相火拼,都可以说成是为救出太子权宜所为。而且东林党一方有卢象升的‘天雄军’,战力方面更强一筹,就更加不会犹豫。”
熊百龄道:“他们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曹暮云回京城后告他们一状么?”
杨嗣昌道:“朝中三党相互攻讦已非一日两日,便是回了京师,谁先向圣上告状尚在两说之间,东林党既有救驾的大功,奏本锦衣卫参于劫车之事,趁机把曹家拉下马亦不是不可能。”
熊百龄道:“可这般胡乱污告,皇帝只须问一问公主或太子,事情不就明白了?”
杨嗣昌微微一笑,说道:“太子还不满十岁,要让一个小孩听话并不困难,而坤仪公主虽然年长一些,但谁又能保证在两军拼战中她能保得住性命呢?”
朝廷官场之中斗争的险恶,丝毫也不比江湖差,其阴谋算计,手段的狠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嗣昌虽然并未明言,熊百龄却也能够想得到,东林党一旦得手之后,杀死公主自是不在话下,要让一个小孩说出相应的口供,亦是有许多种手段能轻易做得到。
熊百龄道:“如此说來,东林党此番对太子是势在必得了?”
杨嗣昌道:“正是如此,要知卢象升本是驻守在山西的宣大总督,未奉圣旨便率领麾下军马开进直隶,本就已犯下了大禁,如若此番不能得手,追究下來罪名亦是不小,这等风险他也敢冒,可见东林党此番夺取太子的决心。”
他微微一叹,道:“福王对于‘五王党’极是重要,如若此番获罪倒台,本党在朝中就再无立足之地,而本党的势力多分散在南方各省,北直隶一带实无兵马可供调用,若非如此,嗣昌又怎会前來求恳华少爷帮忙。”
华不石道:“诚如杨兄所言,东林党对太子势在必得,卢象升的‘天雄军’的战力又如此坚强,现下华不石手下只有二百弟子,如何能对抗得了他们数千精锐兵马,想护送太子回京城岂非空谈?”
杨嗣昌道:“如今在北直隶以内,东林与宦党两相对峙,各地州府的大部分的兵马已集结到了胡蛮城附近,余者也都在相互的监视之中,只有华少爷的这二百人马未受到挟制,所以我才说华少爷是当下唯一可帮助福王之人。至于如何接太子回京城,嗣昌已有所谋划,自不会让华少爷的人马去与卢象升的‘天雄军’硬拼。”
华不石眼中光华一闪,道:“哦?却不知道嗣昌兄的妙计何如?”
杨嗣昌伸手从桌上拿过地图,铺到自己与华不石之间,指着图上方位说道:“如今胡蛮寨的西、南两面,已被三路官军重重封锁,此城东面靠着半壁山,亦是无法通行,是以只剩下北边这一条可行之路。”
楚依依道:“胡蛮城的北面就是滦河,渡河过去五十里便被山岭和长城所阻,不仅与去京城的方向背道而驰,而且东林党的两路人马只须略一调动,便可形成合围之势,把归路完全阻住,根本就逃不了。”
杨嗣昌却是微微一笑,道:“华少爷可还记得余爵此人么?”
华不石道:“杨兄说的可是当年怀庆府的总兵?”
五年前在豫境时,华不石曾相助高迎祥、李自成等三十六营义军围攻怀庆城,一度强攻不下,最后以巧计险胜,对于总兵余爵,这位大少爷自是记得很清楚。
杨嗣昌道:“不错,余爵乃是嗣昌的门生,当年在豫境吃了败仗,被兵部削去了官职,几乎下狱,嗣昌托人为他疏通了关系才得以获免,后又举荐他到北境担任军职,如今他正是喜峰口卢龙塞关隘的参军守将。”
华不石道:“余爵既是参将,手下应当能有数百人马,不过要与卢象升的‘天雄军’对抗,仍是螳臂挡车。”
他目光望向那张地图,找到了喜峰口的位置,神色忽然一动,道:“杨兄莫非是想让太子从喜峰口出关?”
杨嗣昌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从喜峰口出去,轻车简行往西奔行三百里,再由白马关进來,便可以直抵北京城。张凤翼和卢象升都以为太子要向胡蛮寨西南向回京师,决计想不到我们会送他出关,待得他们发觉时,这一路皆是山野小径,不利于大队人马行进,便是想追也追赶不上。”
楚依依道:“关外是满清胡人的地域,以太子的身份,如若在关外被他们掳走,那可是危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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