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阔知道八仙为此一战早已置生死于度外,随时准备和幽冥楼拼个鱼死网破,自己也无能劝解,只能随遇而安。
聂十九突然问:“我们这几个糟老头,都是独来独往之人,哪来的人手暗探?”
风神相说:“这也是我们要去开封的一个原因,借兵。”
聂十九恍然大悟状,说:“原来你打端木世家的主意,小心端木正雄翻脸不认人,拆了你这把老骨头。”楚天阔知道,端木正雄是现今开封端木世家的家主,但他却不知道陆上八仙和端木家主竟还有渊源。
风神相嘿嘿一笑,说:“当年薛药罐为了端木正雄的老母亲可没少用心,好歹用药替端木老夫人续命几年,后来老夫人寿终正寝,还是我出山替他端木家选的墓穴,选得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啊,就凭这渊源,端木老头也不会知恩不报吧,再说,端木家也是武林名门,请端木家携手共抗幽冥楼,我想不出端木老头会拒绝。”
聂十九含含糊糊地说:“希望如此。”
楚天阔却另有一番顾虑,因为南宫少主南宫骐都被混元教策反了,他不知道端木世家会不会投靠了混元教,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风神相说:“混元教这次在中原建立了几个据点,实在不知道有多少门派暗中投靠了混元教,风前辈万事小心。”对陆上八仙这种老江湖,无须过分交代,只需稍稍提醒即可。
风神相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楚天阔知道是时候告别了,此去一别,可能就是死离,彼此都要奔赴艰险的前程,危机重重,楚天阔斟了一杯酒敬风、聂两位,三人同饮。
风神相放下酒杯后说:“你什么时候出发?”
楚天阔说:“原本身体有伤,可能要疗养三天,但今ri得遇棋局中的心法,感觉伤势大有好转,我想明天就出发,我要先到黄山会一个朋友,然后再进入蜀中去。”
风神相点点头,却不打听楚天阔去黄山会谁,说:“我们明天也要去洪泽湖会柳老大,那我们今ri就在此饯别吧。掌柜,再来一坛酒,要最好的酒。”
不多时,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掌柜拖拖拉拉地拎来一坛酒,坛上封口红纸落满灰尘,显然已经藏有多时,风神相一见,眼睛放光,说:“好你个势利眼,我求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肯把这十八年的女儿红拿出来,怎么今ri倒这么慷慨?”
掌柜爱理不理地说:“再不喝就没得喝了。”说完就自顾得走开,不知道他说的是酒要卖完了,还是人回不来了。
风神相不去管他,撕开红纸,拍开封泥,顿时一股醇香飘散出来,楚天阔从未闻过如此醇厚的酒香,立马唇齿生津,恨不得大口喝下去,好的酒香就是能引人垂涎。风神相收起杯子,拿了三个海碗,边倒酒边说:“这是淮扬最好的女儿红,别看这个酒馆不起眼,掌柜却是酿酒名家,家传的酒曲举世无匹,平时他卖的都是烧刀子一样的烈酒,虽然难喝,但也是他jing心调配的,有活血通气消乏之效,最适合干了一天苦力活的人喝,你们不干活所以体会不出好来。他这女儿红已经藏了十八年了,时间刚刚好,我今年求了他几次开来喝,他死活不肯,没想到今ri倒大方,来我们干了。”风神相端起酒碗,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楚天阔感觉一股清泉般香甜的酒顺着咽喉灌入胸膛,酒香从鼻子眼睛耳朵甚至浑身毛孔中透了出来,然后体内开发发出温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但烧得很舒服,最后酒气用上头脑,令人舒坦,楚天阔还真从未喝过如此佳酿,放下酒碗舔舔舌头,盯着酒坛看。风神相哈哈大笑,“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再来一杯。”又给三人满上,又说:“不要以为这酒醇香,其实酒劲很大,一会就来劲了,乘着酒劲睡个舒服觉,醒来后保你浑身舒泰,活筋络骨,来,喝。”
楚天阔走出酒馆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酒馆挤满了收了工的脚夫苦役,楚天阔脚步有点虚浮,显然酒劲开始发作,他不愿意用内功催化酒气,或许是想用酒放松一下自己,或者只是觉得此等美酒喝下后又散出是一种挥霍吧,反正他就这么略带踉跄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莫宅,楚天阔还是躲到老高头的门房去喝茶,他有点害怕在自己宽敞的房里带着,所以宁愿在老高头狭促的门房里待着,跟老高头说说话,说自己明天又要启程,说自己不在的时候乔力会照料莫宅。老高头也体贴,不断宽慰着楚天阔,会帮他守好府邸,楚天阔说着说着竟晕睡了过去。老高头见他睡着,替他盖了张毯子就出去替他张罗出门的干粮和盘缠,还有给楚天阔带回来的那匹老马喂上夜草。
楚天阔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似乎有人蹑手蹑脚走进了房间里,想睁开眼却无法睁开,仿佛身在梦中却无法醒来。感觉来人来到床榻边,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行走江湖这么没有戒心,九条命都丢了。”却像是唐婉的声音,楚天阔浑浑噩噩地闪过念头,果然还是做梦,唐婉心高气傲,被自己气走了,怎么可能再来,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唐婉,难道自己希望唐婉再来和自己斗嘴?楚天阔在梦中都苦笑了出来,却听得梦中人说:“还笑得出来,你要入蜀中唐门寻绊滋事,我本该杀了你,以绝后患,但你也是想为父报仇,只是岷江之事,关乎唐门声誉,哪里容得了你横插一脚,恐怕大战在所难免,任你武功再高,也躲不过我爹的‘金风细雨’,只怕你大仇未得报就已经丢了xing命,与其让你死在蜀中,不如我就在这里了结你,也算落叶归根了。”楚天阔感到有一股杀机泛起,以为是幽冥楼教头来了,他浑身一紧,想挣扎起来,却使不出力道,在穿上一抖一抖状似痉挛。突然又听到一身叹气,然后杀机顿消,楚天阔身体才缓和下来,只听梦中人的声音道:“醉成这样也还知道防备,我念你送药之行一诺千金,是个义气之人,虽然你对我有不敬,我却也不忍心害你,你…你明白么?”楚天阔感觉一双芊芊细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柔若无骨,滑如丝绸,顿时心花怒放,却又笑了出来,那声音道:“当ri我在蒙山脚下刮了你几个耳光,你可还记得?”楚天阔傻笑着点点头,那声音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说:“你傻笑什么?被打还这么开心。”声音转幽:“你知道我们始终还是对头吧?你有父仇要报,我有家门要护,迟早会有一战,如果我死在你剑下,那你出剑一定要快,给我一个痛快,不要让我说话,明白吗?”楚天阔还在傻笑这点点头,他沉入了一片酒池子之中,再也听不到声音,就这么心安理得的醉生梦死。
楚天阔在一阵清越悠长的鸡鸣声中倏地转型,头脑还有点迷糊,但所幸并不疼痛,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但却想不起是什么,心中有些遗憾但却事如chun梦了无痕,于是拍拍脑袋瓜子,走出门房,太阳却是已经升起了,后院里已经飘起了炊烟。
楚天阔走到后院,厨房中热气蒸腾似乎在蒸着什么,高老太在砧板上剁着肉馅,老高头在替那匹老马备鞍,看到楚天阔起来,说:“少爷昨夜酒大了,要不今ri在休息一天,明ri再启程。”楚天阔知道这是一个诱人的建议,在家里舒舒服服待着多惬意啊,但他知道他必须尽管去与燕家镖局的人会合才行,虽然蜀中唐门不会跑,但混元教马上要进攻中原了,越快和唐门做了断越好。于是他坚持今天就要出发,老高头不再说什么,他习惯了莫北望那种公而忘私的做派,一旦漕帮有事,莫北望一刻都不会耽误。
楚天阔洗了个澡,又饱餐了一顿韭菜饺子,所谓送行饺子接风面,吃顿饺子好上路。一切收拾妥当,楚天阔背好轩辕剑,揣好盘缠,把高老太给他蒸的馒头包起来放在包袱当干粮,牵了老马就出门去,老高夫妇洒着泪告别,楚天阔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事,回头跟老高头说:“劳你老办件事,去趟乔庄,传一句话给乔帮主,问一下他老人家,为何灰衣怪客对他的行踪如此了解?”老高头点头称好,马上去办,楚天阔满意一笑,翻身上马,往城外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