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脸哥……
易倾南听得抖了一抖,习惯性地装傻,摸了摸脑袋,仰头讪笑:“将军您在说什么?”
裴夜话音淡淡:“还装呢,要不要我拿证据出来?”
他还有证据?!
糟了,这回赖不掉了!
易倾南此时真是后悔死了,待在自个儿寝室随便做点什么都好,干嘛非要出来找人呢,如果没刚刚那爬树的经历,也不会被他看出端倪,拆穿身份啊;还有,刚才从树上摔落下来,摔就摔吧,夜深露重的,泥土都是软的,顶多撞个淤青挂个彩,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嘛要班门弄斧显摆一下,这下可好,当场露馅了。
她可不知道,其实这也怪不了她,她所学的这门内功心法乃是位武学奇人所创,虽没有护体真气那么玄幻,但在增强体质激发潜能方面却有极有妙处,关键时刻就会起自我保护作用,比如刚才从树上跌下时的翻转和蹬踏动作,便是她练功到达一定阶段意由心生的结果。
易倾南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想了好多种解释来撇清干系,可在裴夜那冷峻如电的眸光注视下,却哪里开得了口。
现在说一句谎话不打紧,以后还得编出无数句谎话来圆哪。
或者,趁这机会,一并坦白了吧,争取个从轻发落的机会?
见那小家丁搓着手不吭声,裴夜哼了一声道:“上来。”话音刚落,又补上一句,“别用你那乌龟爬,丑死了。”
“哦。”易倾南吐吐舌头,这裴美人也太不识货了吧,她哪里是什么乌龟爬,明明就是树袋熊嘛,很萌很可爱好不好?
主子在上,自不敢出言反驳,略带忸怩走去树干前,这回她不再是用最笨拙的法子,而是利用灵敏的身手,手脚并用,噔噔噔地攀爬上去,当然,还是稍微留了点余地,没用上内息。
裴夜原本是坐在树冠,这会儿却移到一根枝桠上,原本不算宽敞的地方,连欠身都没办法,他却坐得端正稳妥,气定神闲,易倾南爬到他跟前,见旁边还有小块空处,赶紧挪过去,站稳抓紧,心里想着,这算是个最特别的逼供拷问之所了,自己等会儿要是有半句不顺耳不中听的话,肯定是一脚被他踹下树去!
“将军,小人上来了。”易倾南讨好般道出句开场白。
裴夜瞟她一眼没说话,月亮被云层遮住了,枝叶茂密,光线幽深,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易倾南心里没底,也不敢再乱说话,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
夜深了,府里众人都已安睡,小校场更是悄无人迹,四周静悄悄的,只隐隐有些虫鸣,还有彼此的心跳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样安详宁静的气氛,易倾南却愈发觉得紧张,不仅心跳加速,连掌心都出汗了。
裴美人说他有证据,是什么呢?
生日宴加麻脸哥,两罪并罚,自己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满心彷徨的时候,裴夜说话了。
“编啊,怎么不编了,你不是最会找理由吗,戏也演得不赖,能扮山贼,能做编剧,能演老虎,能当家丁……说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易倾南听出他话中些许戏谑的语气,总算找到一丁点安慰,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严重?
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碰碰运气,都招了吧,兴许还能得到点石头的讯息呢?
“将军息怒,小人没编,也不找理由,小人是有苦衷的。”易倾南心一横,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出来了,“小人不是有意要欺骗将军,而是刚到上京城的那天,就被那些人看见小人身上穿着的那件灰衣服,非说小人是裴府的人,一口一声小哥,争着对小人好,还让小人免费吃喝,小人身上也没钱,又没个落脚的地方,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犯迷糊了,想着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呀,就将错就错,在上京城里混下去呗……但小人只是欠了些吃喝住店的钱,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事后小人回去找过想要还账的,却听说府里已经帮忙还上了,所以就算了。”
既然是招供,就得表现出诚意来,不能全是真话,但至少大部分得是真的,至于那极少部分没说出来的事实,才是最重要的,一是她的性别秘密,二是她的离奇身世,她都必须守口如瓶。
裴夜点点头,这些跟他派人查探到的倒是**不离十,略想一下,又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林家院子?那个姓石的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家院子?
易倾南依稀记得自己逃离囚禁石头的地方,大门横匾上好像是个林字,便答道:“石头是我的老乡,他是被人贩子抓去做苦力,关在那院子里,我那回想去救他,可惜没成功。”
“嗯,那晚跟你一起的那个丫头也是姓石吧?”
“是,她是石头的亲妹妹。”易倾南见他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哪里还敢有隐瞒,都实话实说了,听着裴夜口气还算好,她大着胆子问一句,“将军,石头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裴夜瞟她一眼,“死了。”
“什么?”易倾南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一把抓住裴夜的衣袖,“他怎么会死呢?怎么回事啊?”
裴夜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易倾南急了,扯着他一阵摇晃,“将军你别吓小人,石头他只是腿脚有伤,别的都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不可能的啊!”眼眶一热,眼泪都掉下来了,“小人知错了,小人往后再不敢骗将军了,将军你就饶了小人吧,别吓小人了,把石头还给小人吧!”
“我说他死了,你为什么不相信?”裴夜转头过来望着她。
易倾南连连摇头:“您不会的,您是裴大将军,绝不会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
“傻小子。”裴夜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我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砍头就跟切西瓜一样,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杀过多少人,是五千还是八千,甚至更多,数都数不清。”
“那些是敌人,是侵略者,他们该死,而石头,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您不会为难他的。”易倾南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说得十分笃定。
裴夜看着面前少年亮晶晶的眼眸,淡淡道:“我曾经抓到过一个少年,也就是你们这般年纪,但他却是敌方的奸细,我亲手处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