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当中,岛屿众多,星罗密布,小一些的不过几十丈方圆,大的则有数里乃至十数里宽阔,不逊于陆地上一个村子。
这些岛屿散落在太湖深处,寻常也少有外人涉足,哪怕是生长于苏州本地、太湖沿岸的渔民也少有人将这些岛屿的方位底细尽数了然于胸,环境很是清幽。因此城中很是有些大户人家,或是厌倦了太过喧闹的苏州城,或是出于旁的目的,纷纷在这湖中央择一处岛屿置办产业。大湖绕庭,绿波为伴,就连官府也少管到,颇有俗世中择一净土,超然物外的意趣。
曼陀山庄在湖心里这些岛屿庄子当中,面积算不上最大,景致布局却最为雅致。庄前临湖一线遍植垂柳,再往内则是一片精心布置的石林,即是一处雅致的景观,也能阻挡湖面上偶尔经过的游船行人窥探的目光,同时也是守卫庄子的一道防线。整个庄子惟有后方一角人工凿出一个简易的码头可供船只停靠,除此之外便与世隔绝,纵然有人闯上岛来,也不得其门而入。
庄上只许女子出入,哪怕老常他们这群壮丁,也只能在另一处小岛上结庐而居,看到庄子里焰火信号召唤才能上岛。若不得召唤私自进了庄里,那便是断手断足的惩戒,因此无人敢随意冒犯这一条禁令。
昨夜虽然有惊无险的逃了回来,老常心里却并不如何踏实,连夜赶回来想要将这桩事向夫人汇报,可是却被守门的丫鬟给拦住了去路,只说夜深了庄上都是女眷,男子进庄多有不便。直到老常说起平婆婆被人擒住之事,那丫鬟才放老常进了庄子,不过也只是让他在门前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旋即便放他出来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老常作为山庄的外府管事,见识方面自比这丫鬟高了一筹,见那丫鬟神色并不怎么上紧,忍不住辩了一句:“姑娘,这桩事须得上紧起来,早作准备。虽然咱们见机得早撤了回来,不过平婆婆却落在了他们手里,若给打听出咱们庄子的位置,对方又一意追究到底的话,可是一桩大大的祸事啊!”
“该怎么处置,我心里自然有主意,也不必你来教!你们这么多人去追凶,不只没能把人追回来,反倒让平婆婆被人给抓去,聪明的连夜去把平婆婆给抢回来。否则明天让夫人知道了你们差事办得这般坏,自己准备着受罚吧!”
那丫鬟冷笑道:“不过是一个懂得些功夫的纨绔,值得你们吓成这样?若是个有真本领的,你们还能逃回来?半点男人的气概都无!这些年夫人也惩治了许多败坏妇人名节的官宦子弟,又有什么祸事临头?”
被那丫鬟抢白一番,老常脸色铁青的被赶出庄来。他虽然名为管事,但在这庄子里,哪怕是寻常一个小丫鬟,也能对他动辄责骂毫无顾忌。这等气闷,若非心里急着早些年老太爷收容活命之恩加上老爷临终前托付,老常早甩手离开了,岂会被这一群妇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至于那丫鬟的反驳言语,老常听了之后只是冷笑。夫人这些年所作所为,他虽然不过问,却也有耳闻。只能说运道太好,没有招惹到真正扎手的角色。可是这次对方可是连厢军大营的兵丁都差使得动,若真要一意追究,直接领军围住了山庄,困也能将他们困死!
回去后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天还未亮,老常就乘船出门,想要查探一下湖面上是否有什么风吹草动。船将近太湖岸的时候,却撞上了载着平婆婆的小舟,老常缀在一边跟随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才放心靠上去问道:“平婆婆,你怎生出来的?”
那平婆婆正靠在船板上**,听到老常的声音,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戾气,挥舞着仅剩的一条手臂怒骂道:“你这绝户老杀才,我分明要你们莫乱动,你却不管我的死活,分明是要趁机害了我一条性命!”
老常心绪正烦乱,听到这话也不客气道:“老虔婆,若非你自己张扬跋扈,事情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你这副鬼样子,绝对不能自己逃出来,莫非是已经出卖了夫人,交待了庄子的位置?”
平婆婆听到这话后面容一惨,瘪嘴一耷拉,哀叹道:“哪里要我出卖,那小贱人本身就在船上,人家早将咱们的底细摸个通透。这番放了我回来,却是要我给夫人传句话,咱们这遭惹了**烦,若是不肯低头,只怕要有大祸临头了……”
老常脸色蓦地一变,将平婆婆接到自己船上详细询问了他们昨夜逃掉之后发生的事情,那平婆婆已经被吓破了胆,描述之中不免又多加了几分渲染。那老常越听越是心惊,不敢再耽搁,连忙将平婆婆送回了庄上,自己在庄外踟躇了片刻,转而又驾船往另一个方向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