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玉泉通话之后，杜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次互联网大会的影响力超出了预计，本来只是想为自己刷一点学术声望，为公司招揽一些高级人才，没想到却引来了一群如饥似渴的官僚，因为他太低估了90年代国内各地政府对高科技产业的狂热。

昨天早上从浦江来云城的那架航班上，除了詹妮弗和徐永睿之外，还有浦江市市长的专职秘书和浦江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管委会的副主任，只是昨天杜秋很忙，日程早就排满了，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触，所以一直保持低调，以微服私访的姿态四处考察。

“浦江高新区的丁主任昨天下午以普通网友的身份来骁龙参观，被市招商办的费科长认出来了，钟书记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去浦江抗议，被对方轻飘飘的敷衍了，气得钟书记暴跳如雷，把座机和手机全都摔坏了，然后派人守着酒店门口，不让他们有和你接触的机会。”

堂堂市委书记，跟小孩子斗气一样耍流氓，杜秋嘀笑皆非，感觉很荒谬，说道：“地方政府之间这样互相拆台，合适么？”

“现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只要能把本地经济搞上去，地方政府什么手段都敢用，浦江还算守规矩，只派了秘书和副主任私下里来接触，如果不守规矩，直接派副市长大张旗鼓的过来挖人都有可能，浦江是直辖市，副市长的级别比钟书记高，连门口都没法堵。”

杜秋有些疑惑，说道：“我10天前就在浦江，他们有的是机会接触，当时并不怎么重视我，也没有要招揽的意思，怎么现在忽然热心了？”

“昨天的《科技日报》和《光明日报》都用大篇幅报道了杜总在互联网大会开幕式上的演讲，根据刘总收集到的反馈，演讲在高级知识分子群体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浦江市的徐市长是学者从政的，除了官职之外，还是浦江大学的博士生导师，而且入选了今年的中国工程学院院士增选名单，应该是报道引起了他的重视。”

“原来如此。”

“另外京城也有动作，胡院长昨天中午坐飞机回京城之后，晚上就有消息说国家科委和中关村管委会近期要来骁龙考察，级别很高，很有可能由宋主任亲自带队。”白玉泉怕杜秋不懂官场规则，解释道：“宋主任是国务委员兼国家科委主任，行政待遇相当于副总理，而中关村是国家科委重点扶持的嫡亲儿子，所以钟书记有些疑神疑鬼。”

国家科委就是后来的中国科技部，骁龙目前正在申请的“重点火炬计划项目”“重点高新技术企业”“国家火炬计划软件产业基地”等优惠政策和扶持拨款，都需要国家科委的批准，他们来考察很正常，不过带上中关村管委会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杜秋虽然没有把骁龙迁走的想法，但他现在已经进化成了一名合格的资本家，这种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不利用一下就太浪费了，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是瀛海威的张总告诉孙姐的，孙姐通过私人关系求证了，说八九不离十，只不过现在是周末，还没确定具体的考察人员以及考察时间，刘总说他会跟进。”

杜秋哦了一声，又问道：“刚才钟书记的电话里，似乎不仅仅是担心浦江和京城，是不是还有别的城市也派人来了？”

“金陵昨天下午派专人专车来我们公司，把软件园的规划草案复印了一份，后来江城和春城来的记者受政府委托，也都过来复印了，这三个城市都有国家级的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尤其是春城，距离杜总老家很近，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难怪刚才看报纸感觉怪怪的……

昨晚那首《茉莉花开》明明唱的是乡愁，今天的《云城早报》却一个字都不提思乡情，只谈爱国心……

就在杜秋暗自感慨的时候，白玉泉继续汇报道：“另外讯业金网的老板王鹏昨晚打电话给刘总，说他坐今天最早的航班来云城，大概11点20分到。”

“他有没有说来的目的？”

“说是想和骁龙合作，在云城成立一家分公司，大力推广拨号上网服务。”

1995年5月份，中国电信政策松动，开始允许社会资金从事电信增值服务，当时一共有5家公司拿到了ISP，也就是互联网服务提供商的牌照，其中4家在京城，1家在鹏城，就是讯业金网，6月初杜秋在京城饭店请客的时候，中网的老板万平国透露说讯业金网有超过4亿人民币的资金，是国内最有钱的互联网企业。

讯业金网的老板王鹏身份非常神秘，据说有军方背景，在鹏城政商两界很吃得开，互联网大会筹备的时候，刘运来曾给他发过邀请函，但并没有收到回应，现在大会都快结束了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恐怕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成立分公司。

“刘总有没有查到这个王鹏到底什么来头？”

“刘总说此人以前在总后勤部服役过，他的资金全部来自鹏城农业银行的贷款，可能是军方外派出去经商的代理人。”

1985年为了缓解军费紧张的窘境，国家放开了军队经商的口子，对军人士气以及社会经济都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1991年开始，国家开始逐步加强了军队经商的管理和限制，到了1995年的时候，虽然仍旧没有完全禁止，但明目张胆的穿着军装四处捞钱已经行不通了，用退役士兵当代理人是比较流行的做法。

难怪讯业金网在中国互联网的历史上只存在了3年，1998年几乎一夜之间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甚至很多资深网民都从没听过这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