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倔强地把胸脯一挺,樱唇一启:“卓寒,你这么不想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其实你心里,是很害怕会对我有感觉的对么?你根本就不是想你说的那样,完全不想碰我。”
“你想多了。”白卓寒站起身,“我不能留你在我这,是因为我是白氏圣光的总裁。而这栋大楼里的每一个员工都知道,白太太的名字叫唐笙。
出去,我要休息了。”
雨已经停了,汤蓝穿着白卓寒亲手帮她烘干的衣服,心里却只能感受到越发寒冷的绝情绝意。
捏着手机的手臂有点颤抖,她好不容易才摒住了哽咽,轻轻‘喂’了一个字。
“怎么样?安排好了么?”电话那端的声音比她的心还冷。
“没…..他不肯留我……”汤蓝伸手揩去脸颊的热泪,不想再让脆弱无能地拷问自尊。
“呵,还真是坐怀不乱。”
“现在怎么办……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别急着走,”对方略略沉思了一下,“到对面的通宵咖啡吧等我。”
“哦。”
***
唐笙听了一夜的雨,始终无法入睡。手机从一点刷到了三点,没有白卓寒的一条短信。
就在唐笙差不多迷迷糊糊地想合眼之时,电话突然像受了诅咒一样唱响!
“写意?”
“阿笙你还没睡啊?”唐笙接电话的速度太快了,冯写意很惊讶。
“嗯,正要睡。”唐笙深吸一口气,“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白天的事,想跟你和白先生道个歉。”冯写意说,“后来我问了这边的马师,说今天上午有一组配种工程同期进行。可能是负责保育的工人弄错了马号,不小心把药物洒在了韩小姐的那匹马上。导致它突然失控……害了白先生的朋友受伤,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唐笙抽了抽塞住的鼻子,小声唏嘘道,“算了写意,意外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上官先生的伤势并无大碍,卓寒那里,我找时间跟他解释。”
“其实我是想直接跟他说的,但是没有他的电话。阿笙,你跟他——阿笙?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哭?”
“没有,我……鼻炎,鼻子受伤后有点后遗症。”唐笙用指尖蹭了蹭眼睑,随意敷衍了两句。
“白卓寒不在你身边…..”
冯写意一针见血。
“写意,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阿笙!”冯写意提高了声音,“你等等!你告诉我,是不是白卓寒误会你了?”
“我……”
“阿笙,是不是他发现了马身上的催情药,以为你故意帮我隐瞒他,戏弄他?他为难你了?”
唐笙按着胸口,用力调整了呼吸:“写意这跟你没关系,我们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的。”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我明天堵在公司门口问他。我说过,如果我的存在只会让你受尽委屈,那我宁愿不再见你……”
唐笙忍不住泪水,只好简单说了几句。
“写意,我是真的一点都闻不到了。我……真的不知道马身上有酸花篱的味道……”
电话那端沉默几许,冯写意略略叹了口气:“阿笙,你等我过去找你。”
“别了!”唐笙赶紧拒绝道,“写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现在卓寒已经在误会了,我们就不要再添乱了。”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再受一点委屈!阿笙,你嗅觉失灵的事,我认为真的没有什么必要隐瞒白卓寒了。
你把话跟他说清楚,现在就说。你要是不说,我替你说。我不能再让这个不着调的男人把你陷入困境。上次在白家大宅发生的事,阿笙,那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唐笙擦干了泪水,终于平静了心态。
“写意,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矫情?”
“是。”冯写意停顿了一会儿,给出的答案很中肯,“两个人的矛盾越积越深,多半源于一个不愿相信,另一个不愿解释。
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你嗅觉失灵么?阿笙,除非,你心里已经完完全全不再把他当成你的丈夫。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给我机会?”
“写意,不是的,你……你别误会。我只是……”唐笙苦笑着想:她只是太不习惯在白卓寒面前争辩了。当误解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她早已学会了怎么样淡然面对。
虽然在不为人知的背后,每一次,她都没少流过泪。
“那你,打算对他说清楚了?”
“嗯。”唐笙环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可是他生气出门了,我都……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电话那端的男人长长出了口气:“你要是实在焦心睡不着,我带你去找他吧。顺便,该说我的话也跟他说说清楚好了。”
“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但是以前听佳佳说过,她们白总常住公司里。反正天都快亮了,你要是不觉得累,我这就去接你。”
“写意,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我主动退出,还是谢我高风亮节地成全你们?阿笙,我想带你走。可是如果你不肯走,我也不能眼看着你在他身边不断吃亏啊。你要是真为我着想,等下我不想看你哭得一张怨妇脸。”
唐笙这会儿的确已经是睡意全无,她爬起身来,好好洗了一把花猫脸。
天已经有点朦朦亮了,下过大雨的空气有种泥土芬芳。唐笙感觉不到气息,却能感觉得到这份属于盛夏的生机。
她突然觉得,自己与白卓寒的问题上,究竟谁应该负更大的责任呢?
任何一段感情都经不起猜忌和冷漠——
他有他的不安,自己也有自己的倔强。
就今天的事来说,冯写意说的也没错。如果她老老实实地告诉白卓寒,自己的嗅觉失灵了,这场争吵是不是完全可以避免呢?
这么大的雨,白卓寒……真的是一个人走回公司的么?
唐笙心里很难受,所有的委屈,都掩不住对那个男人最真挚的关心。
她找了两件保暖点的衣物随身带上了,然后坐在客厅里,等冯写意的车来。
夏夜微凉,唐笙还有点咳嗽。可能是疲累的通宵让她的身体有点超负荷,也可能是焦虑的心思让她坐立皆难平静。
远光灯着凉了孤寂的窗,唐笙急急起身出门。冯写意下车将她搀扶上去,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会化个妆呢。”
唐笙苦笑:“我只是平生第一次尝试着,主动跟我的先生沟通而已。又不是参加晚会……”
“但我可是把这当成跟你的一次难忘约会了哦。”
“写意……”唐笙蹙了蹙眉头。
“好了,开玩笑的。”冯写意发动了车子,还像之前一样,很体贴地为唐笙拉上了安全带:“你还能想到别的地方么?除了能去公司,他还有别处可去么?”
唐笙摇头,她觉得身为白卓寒的太太,这样茫然地摇头好像有点讽刺。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白卓寒还能去哪?酒店?朋友家?
“就去公司看看吧。他一般周末的早上也都会去办公室加一会儿班的,天都要亮了,我等他也行……”唐笙想了想。
“那好。”
唐笙摸索着手机。刚刚自己鼓足了勇气打了他两个电话,都是关机。
说真的,唐笙自诩自己油盐不进地对白卓寒淡定了大半年——却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那么期待见到他的。
她试着站在白卓寒的角度考虑了一下今天的整件事。
他身为圣光的总裁,带着两个部门的员工去马场活动。突然出了意外,他理应出头承担和质问。
没能从冯写意这里讨到任何便宜的他,本来就会觉得失了颜面。再加上醋意横飞,难免失了风度。
唐笙自我检讨了一会儿,两眼一眯,竟已经到了。
冯写意把车子停好,早班的车场保安已经到位了。
唐笙急急捉着人家问了一句:“白总在公司么?”
“哦,我听值班的师傅说,白总凌晨回来的,上去就没再下来。”
唐笙与冯写意对视了一下,从他眼中看到了肯定的意味。
“那,我们上去吧。”
“你确定要我陪你?”冯写意眯着眼睛笑了笑。
唐笙咬了咬唇,轻挑了唇角:“确定。我心里又没鬼,大家把话说说清楚也好。”
冯写意脸上黯然了一瞬:“阿笙,你心里要是有点鬼该多好啊。”
唐笙:“……”
仰望这座俯仰城市的圣光大楼,唐笙仿佛有种嗅得到云开月明的错觉。
“唉,等下——”
冯写意瞄了一眼隔壁店铺的霓虹灯:“我去买杯咖啡。提提神,免得等下白卓寒揍我的时候,我躲不开。”
“怎么会啊,”唐笙噗嗤一声笑了:“好,我陪你一起去吧。”
这家咖啡馆是圣光旗下的店面对外承租的,24小时营业,给加班加点的员工提供了不少便利。
不过像周末凌晨这种时候,店里没有一个客人也是预料之中的。
“当心,”冯写意推开专门,小心翼翼地护着唐笙走进去。
就看到雅致的灯光下,一袭明快耀眼的白衣守在吧台旁。熟悉而清亮的嗓音,一字一句落在唐笙的耳朵里——
“曼特宁加一颗糖,半颗奶油不要奶精,现磨不要速溶。”
唐笙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个女人,不是汤蓝又是谁呢?!
曼特宁加一颗糖,半颗奶油不要奶精,现磨不要速溶。
这是白卓寒的标配。
汤蓝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买着白卓寒的专属咖啡……
“啊,唐……哦,白太太。”汤蓝转过脸,斜斜的发梢略显凌乱而妩媚地贴在脸颊上。她一手抱着咖啡,一手有意无意地遮挡着脖颈处的一块暗红色的痕迹。
唐笙又不是未成年,她明白那个痕迹意味着什么!
汤蓝的脸上顿显丝丝潮红,她尴尬地瞄了唐笙一眼,抿了抿唇:“我先告辞了。这咖啡是卓寒要我下来买的,等急了又要发脾气了呢。”
错过唐笙瘦削的肩线,汤蓝像一阵轻快的晨风一样飘过去。
唐笙站在原地足足半分钟,直到冯写意温厚的手掌落上她的肩背。
“阿笙,你——”
“我没事。”唐笙垂了垂眼睛,“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阿笙……”
“我说,回家。”唐笙迈开步子,就像踩在一块棉絮上,半分力度也没能吃下去!
蓦地一个踉跄,她以非常狼狈的姿势呛到在冯写意的臂弯里。
“阿笙!”
“我说了我没事……”纤弱的十指深深扣在冯写意的手臂上,唐笙试着撑起身来。
胸口一股压抑的闷痛,就像随时要撞破理智的猛兽。唐笙没有流泪,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强拼命制住了决堤的脆弱。
呼吸如鲠在喉,浑身的伤痛都像火烧一样炸开神经。
唐笙用力撑了几下也没能撑起身来。最后她突然扑倒下去,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阿笙!”冯写意抢住她的身子,捧起她惨白如纸的脸颊。
唐笙的泪水沿着眼角滚下滚烫的一颗,她动了动唇:“写意,我心口好疼……”
冯写意搂住唐笙的身体,太用力怕将她揉碎,太轻柔怕将她放飞。
他把大手慢慢摸索上她嶙峋瘦弱的脊背。泪水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慢慢融进唐笙的脖颈——
阿笙,对不起……
再忍忍好么?等我解决掉这一切,定会用我整个下半生来偿还你!
哪怕,你要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