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吴江也不是七情上脸的人,说好了不提,面上愣是没有将方才面对司徒玦时那短暂的犹疑表现出分毫,在未婚妻面前依旧绅士体贴,照顾有加。他的未婚妻名字拗口,那“阮莞”两个字司徒玦硬是叫得无比难受。
阮莞便笑,“叫我阮阮就好。”
司徒玦跟着笑,“也行,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司徒小姐,朋友们都叫我司徒。”
“我跟吴江一块儿去看过一场电影,散场后他只有一句评语,让我印象深刻,他说片中的女主角像他的朋友司徒,却没有司徒的神采。今天见了,才知道他果然很客观。”阮阮含笑道。
司徒闻言大笑,指着吴江道:“想必是你背后嚼我的舌根,吴太太事后为你美化。”
吴江也笑,“你也不用太过得意,阮阮不忍心告诉你,我们看的是恐怖片。”
三人边吃边聊,甚是融洽,先前那些不快仿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也许这“九霄云外”就藏在人心最暗处的一个角落。
过了一会儿,吴江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之后,一脸的抱歉。
“我的一个病人情况忽然急剧恶化,我得马上赶回去看一看。”
司徒玦皱眉,“喂、喂,你可是明天就要做新郎的人,悬壶济世的大业大可留到后半生慢慢来。”
好在阮阮倒是看得很开,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明早记得早一些。”
“要不两位女士在这里继续坐一会儿,单我已经买了,司徒我把车留给你……”
“行了,我会负责把你的新娘安全送回去。”
吴江走后,就剩下两个初次见面的女人。
司徒开着玩笑,“我一看你就觉得会是个好妻子,可是不要太宠着你的丈夫,男人会被女人宠坏。有时候闹闹小别扭说不定会让他更在乎你。”
“如果女人找不到宠着她的那个人,那么有人可以让自己宠着,照顾着,不也挺好吗?”阮阮拨弄着饮料的吸管,“司徒,我真羡慕你,吴江在你面前的样子是我都没有见过的……”她说着又被自己逗笑了,“看我说的,其实说起来,这也不过是我见他的第八次而已,他是在第六次见面的时候向我求婚的,就算不是爱情,我想至少是缘分吧。”
司徒起初怕她误会,正想解释自己和吴江之间纯属多年老友的情谊,但她从这个即将踏上婚姻礼堂的女人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嫉妒和不满,只有坦诚和浅浅的惆怅,甚至那惆怅也不是哀怨的,而是一种通晓后的茫然。
“爱情这东西就像UFO,讨论的人多,真正见到的人少。”司徒玦说道。
阮阮笑了,“那你呢,你信吗?”
“我也不是火星来客。”司徒玦自我解嘲,她不经意触到自己的脸颊,消肿了一些,可还是疼,那疼痛使得她在这样一个女人平淡无奇的问题面前忽然有些伤感,“我是个在感情上很失败的人,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就是一切,所以目空一切地去爱,自以为披荆斩棘,就可以无往不利,一定能够得到,最终才发现自己输在最瞧不起的一些东西上。”
她的手不经意触到自己的挎包,这时才想起还带着礼物,赶紧翻出来递到阮阮面前,“跟着我挺长时间的小玩意儿,送给你,祝你们幸福。”
阮阮接过,连声谢着打开来看,却发现司徒虽说得轻描淡写,但那锦盒里盛着的竟是一只浓翠欲滴的翡翠镯子,即便她不是识玉的行家,但那点眼力还是有的,以那镯子的成色,哪里会是她口中的“小玩意儿”?
“太贵重了,真的,我心领了,司徒,可这是你随身的东西,我不能要的。”阮阮合上锦盒出言婉拒。
司徒玦说:“我许久都不戴这些东西了,留着有什么意思。吴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过得好,我会很开心。我这次也不会在国内留得太久,下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当给你们留个念想吧。”
阮阮这时才注意到司徒身上确实半件首饰也无,不禁问道:“这是好东西,我猜你也是个懂玉的人,为什么不留在自己身边?”
司徒玦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人们都说玉是最坚贞的东西,其实那是傻话,往往越是珍稀昂贵的玉就越容易碎。另外,‘情比金坚’都是谎言,黄金也很软,钻石禁不起高温,琉璃也太脆。越是好的东西就越留不得在身边。”她说着,又改了口,“当然,这只是我的牢骚,你们不一样的。就像好好保护你的幸福一样保护它吧,我相信它在你手上一定会给你带来幸福。不像我,名字里都有个‘玦’字,再好的玉都会落得不完整。”
她记起自己曾经无比珍爱的那件东西,就好像她曾经相信的纯粹的爱情,还有善良美好的人性、恋人间无坚不摧的信任……这些早已在回忆的某个片段里碎得不堪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