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有些疼惜的望着名柳的身影,却也无奈。
楚家前几日已经请辞了一些人,如今家中人手根本就不够。
晚膳后,楚清与父亲聊了一会,才告辞返回梨园,刚进来,就看见屋顶上的水千流。
“小姐,水公子又来了。”名柳附耳轻声道。
楚清望向那袭被月华笼罩的白影,心中也有些无奈。自从那日他说要留下陪她之后,接下来的几日,倒真是每夜都会出现。
然后就在屋顶喝酒赏月,最后沉沉睡去。
等她一觉醒来,水千流却又不见了踪影。
楚清侧头吩咐:“你先下去吧。”
“是。”名柳俯了俯身,退了下去。
脚下施展沾衣幻影,楚清轻易的就上了房顶,坐在水千流身边。只是,今夜一坐下,她就察觉到身边之人的情绪不妙。
“发生了什么事?”楚清问道。
水千流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外面好些村镇已经没有人烟,遍地尸骸。”
楚清心中一凛:“瘟疫?”
水千流点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如今城中的疫情还在控制之内,可是城外的疫情却开始扩散。为了防止继续扩散,周边城池拒绝接受附近流民,这些人只好向安宁而来。”
“事态,似乎比想象中的严重。”楚清抿唇道。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楚清看向水千流:“安宁城已经封城,流民也进不来,那么岂不是……”
水千流冷笑:“是啊,进不来,出不去,犹如瓮中之鳖。”说着,他沉默一息,带着森冷的语气又道:“又如笼中困兽。”
人性,是脆弱的。若是逼入绝境,恐怕皇权下的秩序已经无法制约人性了。
楚清沉默,垂下的眼眸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嗡动的睫毛,显示出此刻她内心的不平静。
“你走吧。”半晌,楚清对水千流认真的道。
水千流转眸看向她,眼里满是询问。
眸光垂下,楚清淡淡的道:“你我本就杯水之交,你何必留在此地,以身犯险?”
“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是杯水之交?”水千流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危险,他的身子也在缓缓向楚清靠近。
楚清不去看他,只是自顾的说着:“以你的本事,即便安宁城封了,你也可以来去自如。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也能猜出你身份非凡,想必身上也有着自己的责任,又何苦留在这里。”
水千流眯着双眼,看着楚清,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他挑唇笑道:“清儿,你有没有发觉今晚你的话,特别多。”
“有么?”楚清冷冷的眷了他一眼。
水千流一个翻身,袭向楚清。后者一惊,向后仰去,反而躺在了瓦顶上,被水千流欺身压住。
当然,水千流只是用双手撑在楚清两侧的瓦片上,与她保持着几分距离。
“你干什么?”楚清美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水千流无声而笑,看着绝美的小脸上,因为自己的突袭而露出羞怒的表情。“你在担心我?”
楚清冷哼,对水千流嫣然一笑。后者在这笑容中一个晃神,却又见小脸冷了下来。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愿欠下人情罢了。”
水千流微笑不语,并未因为楚清口中无情的话,而有半点神伤。
他低头看着楚清,而楚清也看着他。
他眼中柔情似水,而她却倔强傲气。
他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落在瓦顶上,与她的青丝纠缠,两人就如此对视着,谁也不让谁……时间慢慢推移,楚清只感觉水千流的脸在自己的眼中渐渐放大。
倏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迅速撇过头去,让水千流的偷袭落空。
唇,擦着青丝而过,发丝上的淡淡香气,让水千流难以自拔。小妮子的戒备,让他无奈苦笑。
突然,他感到腹部一痛,想不到自己晃神之际,居然被楚清给了一击。
水千流顺势收回手,还了楚清的自由。楚清立即从房顶上坐起来,冷眼看向水千流:“水千流,别让我看不起你。”
“清儿,我就如此让你讨厌么?”水千流无奈苦笑。
楚清撇过头,掩去内心刚才因为水千流的举动而产生的悸动,她知道自己动心了。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要再接触爱情,否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你不要再来了。”楚清说完,就行纵身一跃而下。
“清儿!”水千流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去:“好,我不逼你。但别让我离开。”
“你留在这有什么用?”楚清烦躁的一甩手,挣脱手上的禁制,转身看向他。
冷漠的双眸,不复笑容的绝美小脸,让水千流眼底一片黯淡:“今夜我先离开,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水千流身影一晃,离开了楚清的屋顶。
身影如奔月而去,虚无而飘渺,楚清收回目光,有些失神,眼底涌现出的复杂情绪,最后都被她化为一声叹息,排除体外。
“楚清,你记住,这一世你不要情爱,只要金银。既然你给不了水千流要的,又何必徒增二人烦恼?”喃喃自语,当这句话说完之后,楚清清幽的眸底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白影从城市上空掠过,留下的虚影,快得让人抓不住。
当水千流落下之时,已经来到了城外一座高山之巅,冷月下,俯瞰安宁。
“主子!”身后,传来一声统一的跪拜声。
不知何时,在山巅之上,多出来一群黑甲侍卫,足有百人。
他们单腿跪在地上,向站在崖边的水千流行礼,可是除了山风将白袍吹得肆意鼓动之外,他再无别的动静。
福禄寿喜,四人跪在最前面,低着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却又垂下眸光,无人敢开口。
许久,水千流敛去眼中的伤感,淡淡开口:“起吧。”
“谢主子!”
又是一声统一的喝声。百名黑甲侍卫起身,身上的铠甲相击,发出金属的声音。
阿福是四人中的老大,也是最适合开口之人。他左右望了望身边沉默的兄弟,只得向前一步,对水千流抱拳道:“属下恳请主子回京。”
水千流不语。
“属下恳请主子回京!”阿福再次大声道。挺拔的身姿又一次跪在地上。
“属下等恳请主子回京!”身后百人跪下请命。
水千流仰头看月,无声而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孤苦。为何都要他离开?离开她,他又能去哪?京城?那不是他的家,只是一个华丽无比的牢笼。
“谁告诉你们我要离开?”水千流敛去心中情绪,换上漠然的面孔,转身看向自己的属下。
绝美如谪仙的脸,在月光的作用下,浮现出妖冶而魅惑的邪肆。
质问的声音好似来自九幽,冰寒刺骨,让黑甲侍卫不寒而栗,就连呼吸都被小心翼翼的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