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子上用水写就的‘洪允相’三个字,以及由于王阁刻意下了狠心而重重画下的叉号,让唐明礼都没办法淡定。
“师父,这人恐怕杀不得!”
王阁衣袖轻轻一拂,将桌子上的水气扫去,才不急不缓的道:“说说看,如何杀不得?”
思榷一番,唐明礼又朝四周警惕的打量了一番之后,才认真说道:“这洪允相是洪州知州,我作为钦差大臣,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京城那边恐怕会震怒。”
兴许是想起了王阁之前的话,唐明礼又补充了一句:“徒儿不是担心头上这乌纱帽,区区一个礼部侍郎,还无法缚住徒儿手脚,只是按照师父的意思,在大殿上当着圣上说了那句‘立高墙不畏匹夫之勇’,本就招惹圣上厌烦,若是在我眼皮底下再出一宗事情,恐怕圣上对我的印象会更差,那这几年经营岂不白费?”
“哼,就你这点本事,果然难登大雅之堂。”
王阁动了怒气,唐明礼连忙深鞠躬,再不作出不耻下问的学生姿态,恐怕会让这位料事如神的师父更加生气。
“求师父指点。”
“明礼啊,做事情不要只顾眼前,否则如何得到更大的利益?你且想想,当朝皇帝是何等精明之人,前面那么多朝代的兴亡,大都是因为兵权不在皇帝手中,最终造就了藩王举兵起事,而想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唯有将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太祖皇帝已经将前路铺平,一招杯酒释兵权,妙极妙哉,轻飘飘便将兵权握在手上,而太宗皇帝只是顺水推舟,近些年来将诸多武将下放江南,不但兵权尽收,还用一些个看似高居三四品实则毫无实权的知府知州官职,将这些武将束缚在离京城几千里外的江南道,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啊。”
“师父,你说的这些,明礼都知道,只是...”
“听为师说完,近年来向皇帝奏书最多怨气最大的,莫过于张楚杜王洪五人,恰恰这五人所辖襄阳峡州岳州洪州寅州连成一片,如此明显的勾结行事,你认为以皇帝生性多疑的性格,该作何感想?”
听到王阁这么一说,唐明礼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恐怕会卧榻难眠。”
“呵呵呵,如今这五人死了四人,只剩下一个洪允相,现在的洪允相啊,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你还没到洪州,就遣人三百里去迎,因为他很清楚,下一个被杀的很可能就是他。”
“而皇帝那边,即便你已经在江南道停留半年,可曾写过一道圣旨催促你赶紧定案?依老夫所见,他大概也早就想除去这五人了,只是苦于不知道借何人之手啊!”
唐明礼眼前一亮,恍若醍醐灌顶瞬间通透:“徒儿明白了,现在除去洪允相,实则是替皇帝除去了心头大患。”
“于你而言,可是一举多得,洪允相一死,你那位岳父大人可谓是丢車又失卒,自然会更加急于培养心腹,而你则是上上之选,再者洪允相一死,墨池这颗棋子,自然也就没多大用处了,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不如早点毁了。”
看着王阁眼神越显阴翳,唐明礼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师父,徒儿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
“既然攀上了李越这棵大树,他手底下的积蓄迟早是我们的,为何还要除去他的心腹,这难道不是自折青枝?”
“傻徒儿,你这么自信李越会把一手滚起来的势力交给你?他只有一个女儿不假,但有野心者,子嗣无非也只是特殊的棋子而已。况且青黄之争,胜负早就有些迹象了,式微的黄派,你没必要去挑这杆大旗成为众矢之的,明白否?”
唐明礼身子猛然一震,正色道:“徒儿明白了,这就是安排。”
“嗯,做的利索一些,不过始终究是在你眼皮底下出的事,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京城那位恐怕会给你一番不痛不痒的惩罚,你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这徒儿心中早已做好准备,与长远的利益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王阁脸上露出欣赏之色,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为师再给你点明一招,那墨池在江湖上有不少仇家,其中尤以剑仙姚三铭仇恨最深,为师近些日子打听到一些消息,姚三铭近日该到这洪州了,到时候你大可借刀杀人。”
唐明礼显得有些激动:“明礼三生有幸,能够得遇师父,更是承蒙师父指点,定要大展宏图一飞冲天。”
“行了,去吧。”
看着唐明礼行礼后退走,王阁孤身一人站在院中,望着院中一棵叶子依旧青翠欲滴的未知树木,其上有两只鸟雀上下翻腾,将树枝摇晃的哗啦作响。
出神了片刻,王阁忽而一笑,自言自语道:“运筹帷幄者,有志在一方天地,亦有精于一兵一卒,就看谁能妙棋连珠。树不静风也不止,方可乱中取道也。”